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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手恩仇录

第二十七章 翠珍雪夜探丈夫

第二十七章翠珍雪夜探丈夫

国俊的妻子王翠珍到处打听国俊的下落,终于打听出她的丈夫在清河牢城营农场服苦役。她听人说,牢城营农场的犯人们非常苦,每天干着重活,还不给饱饭吃,已经饿死累死了许多服苦役的犯人。

她的心紧缩着:亲爱的丈夫现在怎么样?还在人世吗?……她要去探望丈夫。

她的一个远房亲戚是个商人,腊月要去清河关贩运货物,答应她坐他的大车到清河。具体何时动身再通知她,让她做好准备。

她焦灼万分地等待大车去清河,真是等得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。

早晨,起床时听到一点响动,她便会惊得吓一大跳,心狂跳不止,莫名地觉得新的一天不知又会带来怎样的灾难或更大的不幸。

悲伤,忧虑,焦急,迷惘。万般无奈中的等待,等待中的惊恐不安,使她几近麻木的心理平衡急剧倾斜,精神濒于崩溃……

她切望赶快成行,奔赴清河,去探望丈夫。

她想象,她的丈夫饥饿、劳累、可怜、孤单,也许已是个奄奄一息的人。

此时此刻,饥饿的他日思夜盼,唯一可指望来救他的,不就是做为妻子的她吗?

她就要去了,就要去了!

她无法想象如今的他因为饥饿已被折磨成了什么模样,她更不敢想象他会是形销骨立、瘦骨嶙峋的的样儿。

但她认定,她只要出现在他面前,哪怕他骨瘦如柴,昏厥在地,只要他一息尚存,还未跨出那最后的一步,她一定要把他救转过来!

他会躺在她的怀抱里,微笑着睁开他无力睁开的眼睛,久久地望着她,望着曾让他撕心裂肺般地苦苦思念着的情人,望着他以为已经再也见不到了的最亲爱的人……他会得救。

她苦苦地等着这一天,已经直直等了一年,这一天眼看就要出现。

可她,可她还在忧心如焚地继续等待……但是,仿佛身边有众多死难的犯人傍着那黑暗的大门在低声告诉她:不容乐观,不容乐观,你亲人那儿是地狱!

焦灼的等待,分分秒秒都难熬的等待!

进入腊月,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雪,到处一片白茫茫。

腊月上旬的一天上午,那位亲戚赶着马车来了,接翠珍上车。

大车出了村,奔上西去的大路。

王翠珍坐在车上,耳边一直响着呼啸而过的寒风,眼前闪过的是茫无尽头的雪原、起伏的荒野、蜿蜒的远山……

好在她有棉袍子包裹,围着厚厚的围巾,心事重重地想自己的事儿,心潮胜似眼前的白色雪原,不知不觉间也就到了清河。

翠珍辞别了那位好心的亲戚,出了清河向牢城营农场奔来。

她在茫茫雪原上匆匆赶路,急于寻找国俊,救助她那生命危在旦夕的亲人。

天已傍黑,彤云密布,寒风刺骨。

在这前不着村,后不着店的地方,眼前只是望不到尽头的茫茫雪原,白茫茫的一片。

王翠珍在心里呼唤:我的亲人,你如今在哪里?我该怎样去找你啊?

忽然,远处出现了灯光,她奔向灯光疾走,来到一个小房屋跟前。

她看到屋里有一个老头在围炉取暖。

她探身进屋问路时,老头走出小屋,用手指了指屋后,那是一条被许多脚印踩出的孤零零的向西北延伸出去的小路,。

老头说:“顺着那条小路一直向前走去,就到了牢城营农场。”

她问:“还有多远?”

回答:“八、九里路。”

她毫不犹豫,立即拔脚就走。

这时,飘起雪花来。雪越下越大,寒风吹着雪花打在她的脸上,眼睛都睁不开。

她顶着大雪,踏着三四寸的厚雪奋力前行,除了脚下吱吱作响的声音伴她前进,茫茫雪原,万籁俱寂。

天幕低垂,很快由灰变黑,天上连星星也没有。

苍茫无际的雪原上,只有她孤独的黑影在孤零零蜿蜒曲折的小路上踽踽而行,不断向前移动。

像那茫茫雪原,思维几乎也成为一片空白,只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反复出现在她耳边:“快走,快走,一定要赶到那儿,一定要见到我的亲人!”

小路渐渐被大雪遮盖,横亘在她眼前的是白茫茫的一片,只有踩在脚下的小路依然朦胧可辨,间或发出白色的闪光。

模模糊糊的小路引导着孤零零的她不断前行,走了一程又一程。

她不觉得背着的行李的沉重,手里提着的包袱也觉不出它的分量。

她心里万分焦灼,只嫌脚步从积雪里拔起来不够轻快,走得太慢太慢。

她听说过狼群在草滩上追赶人和牛车的事,此时她也顾不得想及这些,不知道什么叫恐惧。

她只求上苍保佑,让她快快赶到亲人那里,他苦苦地等她,那痛苦她难以想象,他已难以承受,也许他已等不及了呢。

他还在人世么?……

走了许久许久,按照常情会慢下来的脚步,却一阵紧似一阵。

走着走着,路上出现了几棵大树,树下脚印零乱,原来黑暗中清晰可辨的小路一下子看不清了,仿佛还有别的岔道,通往牢城营农场的小路究竟是哪一条?

她急出了一身冷汗。在这黑夜的茫茫雪原上,去问谁呢?

踯躅良久,她只得弯下腰来,放下行李卷和手中的提包,焦灼地对杂乱的脚印仔细地反复辨认,看了好一阵才总算看清,然后又毅然前行。

走啊,走啊,忽然,前方传来了脚步声,迎面出现了一个黑影。

她毫不惧怕,惊喜地迎上前去,那黑影是个过路的男人。

她向他打听去牢城营农场的路径。

他吃惊在黑夜雪原的小路上竟会遇见一个女人,一个远道而来的女人,但也不多话,只是指给她看,前面闪着昏黄的灯光的所在便是,说完转身就匆匆走了。

他行色匆忙,也是来看望亲人的吗?已经看望过亲人,见到亲人了吗?牢城营农场里的干警们没必要这么着忙地赶黑路……她一下子就想到这许多,由不得地由己及彼地推测来人的行踪目的。

不过,还真得感谢他。如果不是他的指点,她只顾低头匆匆赶路竟没注意看到那昏黄幽微的灯光。

到了,到了,灯光就在前面不远处。

她一脚踏进有灯光的小房时,豆油灯亮处,两三个干警都吃惊了。

他们没有料到,一个浑身是雪的单身女人会在雪夜闯进牢城营农场农场。

当然,他们不用问也就知道了她的来意。这些天来,跌跌撞撞地闯进队上来看亲人的不少,他们已应付自如。

可是,当他们知道一个单身女子远道而来,雪夜寻找亲人的时候,都吃了一惊。

“你找国俊?她是你什么人?”其中一个干警问。

“他是我的丈夫。”翠珍已经不再害羞。她知道,在这里说是丈夫要比丈夫的分量重得多。

“就是那个外国特务分子国俊么?”另一个干警问。

“他叫国俊,是被人诬陷为外国特务分子的。”翠珍答道。

“是了,是了。”一个干警自言自语,就拿起一个像是名册样的本子一页页地翻看,也并不说话。

2025年5月8日星期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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